为什么有워,와,웨,왜，却没有ㅇ+ㅜ+ㅏ? -- 韩语元音的阴阳性与合成原则
本文首发于https://www.bilibili.com/read/cv3840764。
现已迁移至本页面，最新版本以本页面内容为准。
0.前言
人类总有100种理由开始学习一门新语言，却总有10000种理由最后放弃。尤其当你发现其实语言这种东西有时候很不讲道理的时候……
即使母语是由表意文字组成的强大系统的人，恐怕也难以忘记被什么“大衣（y）小衣（i）挖鱼眼（ü→u）”“i u 音调标在后（uí，iú）”统治的恐惧（大概也是人生第一次被知识统治的恐惧w）。
不过比起表意文字的构成来讲，语言的表音系统总归是有逻辑可循的，至少负责普通话规范的教育家们还能编出来让学龄儿童朗朗上口的口诀出来。
所以记住了这个原则以后，表音文字的学习似乎就简单了许多。
1.基础元音与合成元音
韩语（朝鲜语）作为一门由表音文字组成的语言，其优秀之处在于丰富的元音系统。光是基本元音就多达10个，再加上合成元音，可以说几乎涵盖了我们能够想象到的所有元音。也是由于其丰富的元音，韩语中的外来语听起来就没那么所谓“韩式英语”，这一点比起隔壁日语就优秀许多。
但是10个基本元音，还有合成元音，嗯……
和中文普通话的拼音一样，合成元音（复韵母）的生成规则肯定不是基本元音（单韵母）的随机组合那么简单。不过拼音背后涉及的音韵学和规则更加地复杂（涉及到韵母改写的问题，见《汉语拼音方案》），而韩语的文字（谚文）本身就是表音文字，所见即所得，只要读起来比较顺应该就是对的（虽然这个想法本身就有点naive……），所以组合似乎就还没那么难理解。
本着这种想法，在学习谚文（한글、ハングル）的时候，合成元音的地方我就采取了输入法学习法（就是用输入法连着输入基本元音让其自动变成合成元音的暴力方法）。
除了像ㅐ，ㅔ之类本身就映射在键盘上的合成元音都不需要自己组合以外，像ㅟ，ㅢ，ㅚ，ㅝ等等之类的只需要自己用基本元音打出来就可以了，甚至像ㅞ，ㅙ这种由三个基本元音组成的也可以这样做。（这大概也是为什么ㅐ，ㅔ直接就映射在键盘上的原因，因为这样就不需要按三次键盘才能打出上面这种三个基本元音组成的合成元音了）
「楽勝じゃんこれ！」这么想着的我在某一天突然发现了盲点……
2.合成并不是任意的两两组合
多多少少凭着之前“读着顺”的原则，再加上没有在单词中看到，所以我还是知道类似于ㅠ和ㅏ的这种是不能组合的。但是当我学习自己姓氏的韩语读法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鄙人姓氏的韩语读法为곽（拉丁化：Kwak），像比较有名的韩国导演Kwak Jae-yong（곽재용）和自己就是一个姓氏。
在了解韩语之前大致也是有耳闻的，同姓的韩国人的姓氏读法是Kwak（クァク）之类的。凭着这个印象，在没有特别细看写法的前提下凭着读音开始尝试用输入法打出自己的姓氏（因为表音文字原则上音形是一一映射的）。
但是问题出来了！
如果是Kwak的话，大致可以分成K-W-A-K四个音素。
也就是ㄱ，ㅜ，ㅏ，ㄱ的样子。
但是实际上输入法是打不出来的……
硬打的话结局会变成这样→ 구ㅏㄱ
考虑到辅音做尾音的时候确实不能单独和元音组合（就算没有头音也需要无音符号ㅇ），所以问题大概是出现在ㅜ和ㅏ上。
但是当时的我并没有细考虑这个问题，比起这个还是赶紧查一查正确写法比较好，正确写法自然就是前文写出来的곽了。
也就是说正确的音素应该是ㄱ，ㅗ，ㅏ，ㄱ。
明明是W啊，为什么不是闭口的ㅜ，而是开口的ㅗ呢。
带着这个疑问，我查了一下谚文一览表。
随手搜到的谚文一览表。值得一提的是这是在日本雅虎上搜到的面向日语使用者的内容，附有假名标注。但是实际上采用任何其他语言的表音符号（包括假名和拼音）来标注谚文都是比较不好的习惯。
果然，右下角的合成元音一栏只有ㅗ和ㅏ组成的ㅘ，没有ㅜ和ㅏ组成的合成元音（因为压根就不存在所以也打不出来）。这里其实就已经解答了题目中问题的一部分，“为什么有와，却没有ㅇ+ㅜ+ㅏ”。
是否一定要按照基本元音的发音来组成合成元音的发音这一点暂且不提，毕竟语言不是数学公式，没人会和你在这里谈加减法逻辑。语法上不讲理的地方更多，至于发音这里自然更是不用在意那些细节。毕竟总得有要硬记的地方嘛。
基于这个矛盾的想法，在确认了网上的很多讲解里确实没有说这里这么组合的原因（或者是说了也就是说用硬记的方式）之后，这里我也只好选择认栽的方式了。
到目前为止，我所写的内容，虽然涉及到了很多心路历程上的细节，但是大抵还是和在教科书上内容相同的。如果我在这里就指着你的鼻子告诉你“为什么有워,와,웨,왜，却没有ㅇ+ㅜ+ㅏ? 别问，问就是要你死记硬背”的话，那这篇文章和网上大多数讲解合成元音的文章就没有本质区别了。
3.究其原因
3.1 基本元音的阴阳性
说了一大顿，那我就谈谈为什么有워,와,웨,왜，却没有ㅇ+ㅜ+ㅏ。
首先需要声明的是，我并不是鼓励初学者在学习韩语（以及其他任何一门语言）的时候就要搞懂这种层面上的东西。何况我也只是个自学的初学者，只是比较感兴趣，也只是碰巧知道了为什么而已。毕竟不懂这些，照样可以开心地打Djmax、Tapsonic、听韩国小姐姐的翻唱、学“安宁哈塞哟”“康桑阿米达”的。
这里我们先把目光放回基本元音上。老生常谈，谚文的10个基本元音为：
ㅏ, ㅜ, ㅓ, ㅗ, ㅣ, ㅡ, ㅑ, ㅠ, ㅕ, ㅛ
（是不是很有俄罗斯方块的既视感？）
就是这么后现代主义的表音符号，我们甚至还可以根据形状进行发音上的分类：
（ㅏ, ㅑ） （ㅜ, ㅠ） （ㅓ, ㅕ） （ㅗ, ㅛ） （ㅣ, ㅡ）
虽然看起来我只是把这些俄罗斯方块按照“突出”的方向进行了分类，但其实这也就完成了根据开口方式的分类。
先撇开（ㅣ, ㅡ）这两根棍子不看，前面四个括号意味着四种不同开口方式，括号内部的区分就在于是否增加“[ j ]”这个介音（prenuclear glide）。
这四个括号八个元音的读法依次用国际音标表记的话就是：
（a，[ja]） （u，[ju]）（ɔ，[jɔ]） （o，[jo]）
而在韩语当中根据发音的明亮程度与轻快程度对于上述元音进行了“阳性元音”（양성모음、陽性母音）和“阴性元音”（음성모음、陰性母音）的分类。
- 阳性元音：ㅏ, ㅑ, ㅗ, ㅛ（发音明亮、轻快，小巧）
- 阴性元音：ㅜ, ㅠ, ㅓ, ㅕ（发音阴暗、厚重，大只（？））
大家可以尝试按照国际音标的发音规则读一读感受一下。
……
是不是感受不太出来？
其实也比较正常，单独拎出来元音的确很难区分。要真正理解这种分类，只有在反复练习发音强化印象的基础上，在与辅音结合并且安插到句子当中进行实际应用才行。
不要小看这种分类方式，这种分类不仅仅涉及到对发音准确程度和后面要说的合成元音的理解上，甚至在语法上也有应用哦。
除了阳性元音和阴性元音以外，还有“中性元音”的存在。
还记得之前被忽视掉的“棍子”吗？其中的“ㅣ”就是中性元音了！
而横着的那条棍子“ㅡ”则属于阴性元音的范畴。
3.2 元音合成规则
而在合成元音的组合上，需要遵循以下原则：
阳性元音不能和阴性元音相结合。
举个例子，ㅜ是阴性元音，而ㅏ是阳性元音，所以就不存在这两个元音组成的合成元音。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在打自己的姓氏的时候用ㄱ，ㅜ，ㅏ，ㄱ打不出来的原因。
因为这种组合压根就不存在呀！
相应地，ㅗ和ㅓ也不能组成合成元音。
此外，与中性元音合成的阳性元音/阴性元音，阴阳性保持不变。
也就是说，阳性元音ㅏ和中性元音ㅣ合成的元音ㅐ同样还是阳性元音。
同样地，阴性元音ㅜ和中性元音ㅣ合成的元音ㅟ依然还是阴性元音。
这样，所有的元音（基本元音、合成元音）的阴阳性我们就都知道了：
- 阳性元音：ㅏ, ㅑ, ㅐ, ㅒ, ㅗ, ㅛ, ㅘ, ㅙ, ㅚ
- 阴性元音：ㅓ, ㅕ, ㅔ, ㅖ, ㅜ, ㅠ, ㅝ, ㅞ, ㅟ, ㅡ, ㅢ
- 中性元音：ㅣ
3.3 应用
在知道了这套规则的时候，我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因为这样很多字我就不用死记硬背了！
比如表示“没关系”的괜찬아요，在以前，我一直都记不牢第一个字괜的写法。
（方便起见采用非官方的拉丁字母）反正发音都是接近“kuen”，那到底是ㅗ+ㅐ还是ㅜ+ㅔ还是ㅗ+ㅔ还是ㅜ+ㅐ呢？
虽然对于韩语熟练的朋友来讲，这种简单的词汇下意识就能写对，但是最开始初学者的我真的是一个字最多要打四次才能打对的……
虽然仅依靠这套规则仍然无法将选项限制到一种组合上（因为毕竟ㅙ和ㅞ都是存在的，而且这两个元音发音差别又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可以规避掉打出压根就不存在的元音组合，至少不会出现打了一半被输入法认为我要打下一个字导致这个字就散掉了不得不重打的局面了。
所以说回原题，因为元音的阴阳同性结合原则，所以并不是所有基本元音都能想当然地结合在一起的，所以根据这种规则，워，와，웨，왜等这种字是存在的，而题图上的那个我用画图工具画出来的“字”（ㅇ+ㅜ+ㅏ）就是不存在的。
元音的阴阳性可以说是韩语的一大彩蛋，不仅是象征着发音组合、语法上的不同规则，甚至在音韵上有不同的含义，比如찰랑찰랑（轻快飘逸）和철렁철렁（扑腾扑腾）这两个词，差别仅仅在元音上，阴阳性的不同也就改变了整个拟声拟态词的意境，进而影响了整个词语的含义。
此外，前文也曾提到，ㅙ和ㅞ两个元音发音极度相似，但是在和词语一起记忆的时候，只要和词语的阴阳性相结合，即便发音分不清楚，也可以判断应该是阴性的ㅞ还是阳性的ㅙ。甚至在某些场合对一句话中的某个关键词语的意义把握不是很准的时候，根据元音的阴阳性进行猜测句子的倾向性也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
4.总结
可以说在全世界全人类历史来看，如中文这种表意表音兼备的文字组成的语言都是相当少见的。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其他语言的文化就是浅薄的。表音文字更注重的是音韵带来的意蕴。作为以视觉性文字为母语的中国人，在学习英文的时候估计就一定是有吃过“哑巴英语”亏的人吧。所以在学习表音文字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发音上的微妙语感与美感，才能让自己学习到的语言更加传神。或许不是所有中国人都能信手拈来一首七言绝句，但是平平仄仄的美感想必都有所感触吧。这个道理放到哪种拥有璀璨历史与文化的语言都是一样的。
Reference Source: